深夜寂静绽放

已跑路特摄
近期在坎公骑冠剑

【犬妮】宝物

【特摄bg结48h DAY2 14:00】

(阅读本篇你将看到包括但不限于ooc/奇怪逻辑/小学生文笔/病句连篇/绝望的文盲/越写越崩坏的文风/肉眼可见的仓促结尾)


(阅读愉快!)


乌鸦会收集闪亮的东西。硬币,玻璃渣,锡纸屑,掉落在路边的贝壳饰品,在路灯下闪闪发光的玻璃球。一切属于人类的闪光小物,它们都乐意收藏,或是出于好奇,或是出于本性。

对于幼时就曾来到过人类世界的索诺妮来说,那时人类之爱便是这样闪闪发光而不可思议的事物。

由独属于人类的种种复杂感情交汇淬炼而出的,能够支持人类携手一生,自己至今都无法理解的,璀璨夺目的男女之爱。

和那个时候在心中产生的鼓动,到底该被称作是什么呢。

想要探寻,想要理解,想要据为己有。

战斗之余,游荡在人界的她,始终被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动力驱使着。

如鸦一般在漆黑一片充满爱欲憎恶的世界穿行,寻找着自己在那时似乎真正见到过的东西。


*

感到面庞一阵瘙痒,惊醒的犬塚翼没等坐起就先在长椅上抖了三抖。

不是因为春季尚寒的微风,而是因为一抬眼皮便映入眼帘的从椅背处俯身几乎与他鼻尖相碰的索诺妮。

“你终于醒了,我等了你很久,人类。”白衣脑人淡色的双眸紧盯眼前惊醒的男人不放,垂下的发丝轻轻拂过翼的脸庞。

翼再次浑身一激灵,向侧面躲开从长椅上爬起,整整一夜以长椅为床隔得脊背生疼,使得他有些狼狈地弯下身板。

“怎么是你?”

“你忘了吗,之前的赌注。我承诺过我输了就要实现你一个愿望。”索诺妮注视着他,“我不会想你你们人类一样言而无信,所以,我来赴约。”

“……咱们并没有约好什么,而且都说过了现在的我除了见到夏美外别无他求,不需要你的帮助。”翼转身不想直视她的眼睛。

“还是这样吗。”这纯白色的魔女亦步亦趋,“我想我最近明白了新的事。即使我还是不懂得爱是什么,但我能够分清爱与执念的区别了。”

“……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你早已经把执念与爱混淆不清了。”

滞在原地,翼有一瞬间因面前这人的话语而失神。

“欲望诞生于执念。但奇特的是你这人类的执念并不纠结于自身,所以欲望也意外地纯净。真是少见的家伙。”轻巧地围着翼旋转一圈,索诺妮饶有兴趣露出清冷的笑容,“人类都是卑劣的,你的接近于无欲无求的纯洁欲望肯定也只是假象。这么久以来,我已经收集到了不少珍贵的宝物,恰好借此探求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好满足你的愿望。用宝物来激发你的欲望,也好能瞧瞧你这家伙的真实欲望到底是什么颜色。”

……她在说什么啊。

虽然感觉是很努力且逻辑完备地叙述高深莫测的想法,但还是实在听不懂她想表达的意思,从说到一半时思维就已经抛锚。比起自己的欲望和心愿什么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翼此刻其实更在意的是眼前这个始终衣着单薄的笨蛋脑人是不是会被晨风给冻着。

就算不是人类,其实也是会感觉到冷的吧。脑人会感冒吗?

“你这家伙……”

想说的话还没蹦出口,下一秒随着光芒的爆发,冷利的弓刀就已经搭上了翼的脖子。

一身乳白色坚实铠甲的脑人干部,似乎是因为意识到面前这人完全没在好好听自己讲话而突然爆发,嗔怒地用武器控制了人类形态的黑战士,不满地怒喝:

“跟我走,带你去郊区的游乐园,答应还是不答应?”

“……”


为什么要去游乐园?

直到半强迫性质地被索诺妮缠着胳膊拽到目的地时,犬塚翼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远处那个提着塑料袋的身影在向自己逐渐靠近。就像是一块小小的奶油夹心巧克力面包,裹着翼那件黑色大衣的索诺妮团起衣摆缓慢挪动到他面前。因为身材太过娇小,所以即便竭力收短了衣摆却仍然还有要把大衣拖到地上的趋势。

“你的外套不适合我。”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和谐之处,第一句话索诺妮就仰头认真说道,“你还是穿回去比较好。”

“你还是穿着吧。天太冷,我担心你万一……”

“我没有感受到爱。想告诉给我爱是什么的话你还是用语言表达比较好。”

……她是又误以为自己的举动是在试图教会她爱是什么吗。

“……我现在并没有要教给你爱是什么。”

“那你这就是在普通地对我示爱?”

犬塚翼真的想不出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跟这满脑子都想着爱字的脑人正常沟通。

困扰地低头,翼这才留意到索诺妮手中拎着的塑料袋。注意到他的目光,索诺妮直接把袋子高高举起差点拍到他脸上。

“这是名叫关东煮的食物。我最近新发现的人类食物,没尝过吧?”

索诺妮不知为何显现出有些洋洋得意的神色。

“这可是连索诺伊都没尝过的。我就把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吃的机会交到你手上了,人类。”

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把还在发热的袋子塞到翼的手中,因为身高原因明明是抬头仰望,却让人产生被她俯视的错觉。

“你该不会以为一袋关东煮就能激发我体内的你所说的那什么欲望吧?”

“不然呢?这可是我发现的人类的宝物。”

她好像还没意识到面前这哑然的人脸上微妙的神色。

这人怎么可以缺乏常识到这个程度……翼欲言又止。

“我对吃东西没什么兴趣。说点其他的,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个地方。”

有些扫兴地把塑料袋取回裹回大衣里,这团散发着关东煮香气的小小的奶油夹心巧克力面包转头望向游乐园的方向:“因为我最近发现了其他的宝物,想要给你看。”

本来困扰无比的翼不知为何胸口的位置忽然像过电般莫名其妙地麻了一下。

“知道了,就是想玩没人陪是吧。”他叹了口气,推着频频仰头向后望他的索诺妮向前走,“那我陪你进去就是了。好了,快买票吧。”

“买票?”站在购票站前,索诺妮停下脚步疑惑回望。

“对啊,你不知道进游乐园是要掏钱买票的吗?”

“钱?我没有钱。那种沾染人类可憎欲望的东西我是不会持有的。”

后方排队的游客喧哗也盖不住脑内的嗡嗡声,翼只觉得大脑充血。

“那你的关东煮是怎么买的?”

“是用钱买的,不过不是我的钱。”索诺妮诚实回答,“是我前几天在你常在的那个天台捡到的。在原地等了半天没有人来取,就只好自己收着了。反正都是人类欲望的产物,我认为用那东西来兑换关东煮没有什么问题。”

……先不提别的。那个天台,平时除了自己以外好像没什么人会在那里待吧?该不会……

这么想着掏出钱包翻开查看,翼这才发现自己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现金里恰好就是少了能买一份关东煮的量。

……搞半天这关东煮还算是自己买的啊!钱丢了自己都不知道!翼沉默无语。

在原地滞留太久,身后有些不耐烦的游客队伍已在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们二人。事已至此无法再回头了,可是钱包里的钱尚还不够买两张成人票……翼飞速思考着,恰在这时眼尖瞧到售票处张贴的价目表。

这下事情就好办了!

在索诺妮懵懂的目光中,翼走进售票窗口,弯腰对工作人员张口:“请给我一组情侣套票。”

“好的。”

一手捏着票另一手扯着索诺妮,翼检票通过了窗口。游乐园里回荡着充满童趣的音乐,孩子的笑声的喧闹此起彼伏,让翼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有多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呢?别只说是关于游乐园的记忆,小时候的很多记忆在如今发生种种麻烦事之后因为没时间回忆都已变得模糊不清了。

翼轻松地回头看向索诺妮,眼神却撞上了一张难看表情的脸。

“为什么要买情侣套票?”

“啊,这个啊……是因为我没钱了,不够买两人份的成人票。把票买完身上就彻底没钱了。”

索诺妮眼神奇怪地看着他,翼突然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抱歉,还要让你为我钱的事操心。刚才太急一时忘掉你还有身高优势在,早说刚才就买一张成人票和一张儿童票了,还能省下一点钱。”

真诚说完抱歉的犬塚翼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发表完这么真挚的发言之后索诺妮反而面色发黑同时要用看虫子一样的可怕眼神看自己。

“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的人类真是肮脏……”

究竟是谁为了带自己来游乐园不择手段变身逼迫强行把人拖拽过来的啊。翼无言以对,决定还是少说两句话。

并肩在游乐园中走着,本一直拽着翼快步行于前方的索诺妮似乎也被轻松快乐的气氛所感染,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紧紧贴在翼身边面无表情地东张西望,就像是第一次带出门玩的小狗一样怕生又好奇,仅仅只是强装自己并不在意周围的新奇游乐设施。

“所以呢,你要带我去看什么?”

“……是,在最里面的那个设施……”

嘴上慢悠悠地应答,索诺妮的眼睛却被不远处的旋转木马夺取了视线。

“之前见过吗?旋转木马。”

“是没见过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少女望得出神,“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轻叹口气,翼却不自主地露出浅笑。

“不知道的话就带你去玩玩看好了。”

握起她的手,触感是如此细嫩又冰凉,有一种非人的失真触感。翼有一刹那失神,却又在下一秒感受到那只手轻微的颤抖,将他拉回现实。

该不会是因为感到激动在颤抖吧。

或许是因为早春寒凉,园中游人数量并不是很多,面前的游乐场地上也显得有些空旷。索诺妮被牵领着走上了旋转木马的平台,挑选了黑色的木马想坐上去,却因为身高不够而有些尴尬地踮脚站在原地。

“……我来帮你吧。”

为了不让她更加难堪而故意把头扭向别处不看她,翼上前撑住她的腰向上轻轻一托,柔软的身体触碰到胳膊,让自己这边反而感到有些难堪了,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表情。

索诺妮坐在马上紧紧抓住木杆,半张脸缩在衣领中,黑色的大衣将自己包裹住几乎和身下同色的木马融为一体,也看不见表情。

“你不一起坐吗?”

“我就算了吧。”

“……你面对这些不常见的东西,一点都不会感到惊奇吗?”

“也不能说是不常见吧……我小时候坐过很多次,已经习惯了啊。所以谈不上惊奇。”

虽这么说,翼却还是放弃退回场外,轻松坐上了索诺妮旁边的木马:“还是一起坐吧,难得来一趟。毕竟也是你新发现的属于人类的宝物,对吧?”

心中所想被戳破,索诺妮默不作声。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身旁的男人。

音乐声响起,圆盘开始转动,木马随着音乐上下缓缓起伏,就如起潮时的波浪。气氛轻松惬意,不时有孩童的欢笑声流入耳中。索诺妮抚摸着光滑的木马表面,放空一样望向远处。

亲身体验后,发现只不过是无趣幼稚的人类孩童玩乐设施而已。

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内心又会再次泛起涟漪呢。

不解地眨眼,若有若无的回忆碎片再次在脑海模糊闪现。好像什么时候自己耳旁也出现过稚嫩纯真的声音。


*

“你还想去玩什么……”

“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比如鬼屋之类的。”

“不不鬼屋还是算了,你敢保证你不会在里面被突然袭击吓到直接变身打鬼吗。”

“什么袭击?为什么我要变身?”

“……”

玩完不知道第几个游乐设施,犬塚翼已经觉得自己几乎头晕目眩。坐在休息区吃了几根已经冷掉的关东煮才缓过神来。

“看你这个状态,咱们还是直接去我要带你去的最终目的地吧,小狗狗。”被旋转木马激发玩心,在那之后一口气拽着人玩了半个园区。仍未尽兴的索诺妮用戏谑的口吻回答他,“怎样,我很体谅你吧。”

“如果真的体谅我的话,你至少就不要再扯着我去玩过山车,也不要像我们战队的那个黄战士一样称呼我……我叫犬塚翼……”翼捶打自己的腰从长椅上不情不愿地站起。

“我当然知道你叫什么,只不过是我想那样叫你。”能看得出真的玩得兴奋,索诺妮面颊上已染上一层淡粉色,和翼之间无意义的闲聊也变得更多,“走吧,咱们出发。”

“去哪里?”

“都说了是去坐最里面的那个设施。”

可是犬塚翼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游乐园最里面的设施居然是摩天轮。

和摩天轮相比,刚才的过山车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面前的这庞然大物,少说也有将近一百米的高度,翼实在没法想象这么一个默默无名的郊区游乐场居然会建起如此高大的摩天轮。

索诺妮挣脱翼始终牵着她的手,向前奔去。

“这就是我想要给你看的人类的宝物,叫做摩天轮的设施。”

不知何时天空的一侧颜色已经黯淡,上空灰白的浮尘遮掩阳光,铅块似的积云堆积在远处纹丝不动,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给世人妖艳魔女印象的白色脑人,此刻在他面前却浮现出与逐渐阴沉的天空截然不同的纯真笑意:“坐在上面升到最高处就可以接近天空的位置,是你变了身之后再怎么跳跃也达不到的高度。”

“是吗。”

“你不感兴趣吗?”

“也不是……”

翼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兴致勃勃的索诺妮自己有点恐高的事实。

自己的恐高是自小就落下的毛病。已经记不太清,不过似乎是因为幼时某次从高处落下的经历让自己对此产生了隐约的心理阴影。就连现在沦为逃犯后的逃亡生涯在躲避追捕硬头皮从高处跳下时,望向地面也仍然会感到头皮发麻。幸亏自己没有成为每次都需要在高处飞行攻击的粉战士。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实际上我之前已经见识过你所说的宝物了,内心并没有对此产生什么特殊的感情,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去坐了。你一个人上去坐吧,我在下面等你。”

用尽可能委婉的方式拒绝了她的邀请,翼却发现那个娇小身影突然怔在原地。

“原来你一直,不觉得我的宝物都是珍贵的东西吗。”索诺妮的表情和以往无异,此刻却难以看出悲喜。

“不是,没这个意思……”

看着面前纠结的男人,索诺妮许久未感受到特殊感情的心似乎又狠狠沉了一下。

从进入这个地方开始自己一直都变得很奇怪。无论是被他在门口用大衣罩住的时候,还是在和他牵着手去各种新鲜的游乐设施的时候,还是冷不防被他在嘴里塞了关东煮的时候。

可是已经认识并逐渐接受了雀跃感情的心,突然无法识别被拒绝后的这种失落感名为何物。

这股难以辨别的情绪,不单是因为被拒绝一起乘坐摩天轮,更是因为他说不会对自己发现的珍贵宝物产生特殊的感情。

就像是被否定了自己一直以来在人类世界游荡的意义,丧失了不断探求收集宝贵之物的理由。

明明自己内心好不容易对这个人类萌生的这股无名情愫,也是自己珍贵的宝物。

说到底人类不总就是这样。用一副无所谓的神色肆意伤害他人,毫无道理可言。索诺妮从不认为纠结于爱欲憎恶的人类本身能有什么让人欣赏的地方。可在相遇后,她也从未曾思考过究竟为何自己会对眼前这亡命之徒产生类似于期待的情感,因为思考之后也难以获得答案。

明明只是想让他教会自己爱是什么,自己却这样大费周章与他纠缠不清。为什么会想要缠着他不放?为什么想要让他告诉自己爱的意义?

想要懂得爱的话,就要先学会去爱别人。他曾经对自己所说的话又浮现在脑海之中。

爱,究竟是什么。自己所产生的异样感情,又是什么。

未等从思绪之中挣脱,索诺妮突然感到周身传来一丝不详的阴冷。抬起头,与自己同行的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戴上变身太阳镜,黑色的身影一言不发地对自己的方向举起抢。

扣动扳机,光弹径直发射。

错愕地停滞一瞬身体才做出反应,在索诺妮启动变身器的前一秒,光弹擦过她的发丝,击中了她身后的物体。

低沉的闷哼自身后响起,身后的物体发出愤怒嘶哑的低吼,四周群众的尖叫声四起。索诺妮敏捷跳开,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有一只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附身鬼,还保持着掩盖气息欲偷袭的姿态在原地哀嚎。手腕上的变身器不知为何在启动后只是发出微光,自己并没有成功变身。

“索诺妮,快走,这里变不了身!”犬塚翼的疾呼拉回她的注意力,“咱们应该是被它的能力限制了,在它的地盘里无法变身,所以快走!”

附身鬼痛苦地扭曲着呻吟欲望,并不攻击四周吓坏的群众,只是向试图变身的二人猛冲而来。迅速做出反应,索诺妮向仍等在原地的翼飞奔而来。

“真是,碍事又肮脏的人类!”居然搞偷袭,但凡能够变身必定即刻用弓箭取了它性命。索诺妮恨恨咬牙。

翼一待索诺妮跑近他便也立刻开始与她一并狂奔,不住回身用咚冲击枪发起攻击试图减缓附身鬼的速度,奔跑时擦肩而过的风让他的声音有些模糊:“这是我们之前不慎放跑的附身鬼。这家伙的目标现在只有咱们两个,在它划定的地盘里不会再伤害任何群众。受到限制我现在也无法联系同伴,可以用咚冲击枪撑一会儿,咱们只有离开它的地盘才可以变身回击。”

“它的地盘范围有多大?”翼的速度太快难以紧跟,索诺妮呼吸已经开始急促。

“整个游乐园!”

天空已彻底染成浓重墨色,厚重的云层缓慢翻涌起伏,雨滴蓦地坠下,不合时宜的阵雨在预料之外降临。密集的雨滴为奔走带来了更大的阻力,索诺妮的步伐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避雨和逃窜的游客声已被雨声彻底覆盖,纯白的衣裙也已完全湿透,大雨让脚步沉重滞缓。雨水横流面颊模糊视线,感观只剩低头所见自己踉跄奔跑的脚步,以及依稀可见的由身前这男人发射的不时在余光中划过的光弹。

“喂!”在奔走中侧头回望的翼突然发出不清晰的询问,“你能用枪吗?”

“……可以。”

“那就,拜托你了!”

在再次回身对附身鬼迅猛射出光束连弹使其行动暂缓之后,翼蓦然伸出手精准抓住身后的索诺妮,略一停顿将她拽到身前,斩钉截铁地把枪塞到她怀中。毫不拖泥带水,翼俯身将索诺妮打横抱起,稍稍稳定重心后,竟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向前方飞奔而去。

索诺妮浅色的双眸因惊讶微微睁大,旋即迅速反应过来,贴紧翼的胸膛向后拧身握住咚冲击枪继续冲穷追不舍的附身鬼一阵猛击。光弹的能量太过强烈单手有些无法控制,她索性抬起上半身直接傍住翼的双肩,双臂环绕他的脖颈两只手共同握住冲击枪进行射击。

雨水在两人的体温间似乎变得温热,浸湿的衣物让两人有些暧昧得紧黏在一起。因这个姿势而面颊相贴,他们难以避免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呼吸和彼此的心跳。

那附身鬼在遭受连串攻击后不知为何不再像最初受攻击时那样露出遭到重创般的姿态,速度恢复得也越来越快。

“攻击效果减弱了,这家伙似乎产生了抗性。”犬塚翼不时回头观望状况,紧抱着索诺妮咬牙切齿。

“为什么你不放我下来自己跑?这样抱着我会减缓你的速度。”索诺妮放下对准敌人的枪口,将始终紧绷着的身体放松。她听到怀抱自己狂奔的男人发出似笑非笑的声音。

“怎么可能会放下你?不变身的你绝对跑不过这家伙,你又没有武器,我怎么可能把你丢在危险里自己逃掉。”翼的声音在雨中朦胧又清晰,“我可是过惯了这种生活的人,别小瞧了逃犯的逃跑能力啊!”

“……你就不怕带我跑出限制范围后我把这家伙连你一起收拾了吗!”

“要是真的打起来,我才不会输给你!”

即使索诺妮娇小玲珑,但长时间的负重也让翼逐渐感到吃力,在奔跑中开始大口喘气。那附身鬼似乎越来越不畏惧咚冲击枪的攻击,被攻击后的速度不再减缓。翼暗叫不好,他们是自游乐园最内部的缓坡顶部出发,即使是借助自高向低的有利地形奔走许久,到现在也远远还没有到达游乐园的出口。

怀中的索诺妮咬紧下唇,停止对附身鬼进行无效攻击,只是垂首紧紧环拥翼的臂膀放弃挣扎。边奔跑边用眼神四下搜寻,大脑飞速转动,翼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某处。

“索诺妮,关于刚才的事,还得跟你道歉。我不愿意坐摩天轮其实是另有原因的。”

意外地松开双臂望着翼,索诺妮满脸写满讶然,不懂为何他会选择在现在提起。

离开平坦的下坡大路,翼转弯冲进绿化草坪。轻松越过低矮的灌木丛,在窄长的平台旁站定。平台之外是几乎垂直的墙面,爬满各种常青藤类的野生植物和青苔,下方低矮的树木与灌丛茂密,在大雨冲刷下颤动叶片显得青葱郁绿,使人无法判断底部与平台之上的高度差距。

附身鬼所锁定的限制范围,不是等同于游乐园面积大小的活动范围,而仅仅指的就是游乐园本身。这意味着只有踏出游乐园,他们便可以解除变身限制并且即刻开始战斗。

而在这距地面不知几米的平台之下,便是游乐园以外的场地。

附身鬼紧跟两人追了过来,横冲直撞的庞大身躯将灌木丛变得支离破碎。将已经穷途末路的两人死死堵住,发出嚣张却诡异的呻吟低吼声。身侧的多肢混乱蠕动,开始蓄力攻击二人的能量。

“我要告诉你啊,我的秘密。”犬塚翼紧盯着附身鬼,麻木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臂却将怀中的少女拥得更紧,眼神中流露出从容的神色,“你答应我要先好好抱紧我。”

索诺妮蹭掉眼前模糊视线的雨水,努力睁大双眼认真凝视他的侧脸,没有应声,双手却顺从地紧紧环抱他的身体。

“是很逊的秘密,我的弱点。我其实有恐高症。你知道后或许会用在日后的战斗里来对付我吧。”翼头也不回地退后在狭窄的平台边缘站定,浮现凛然的笑意,“但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因为我会在今天克服它!

附身鬼将凝聚出的攻击光球向两人推去。话音未落,翼便纵身向后倾倒,恰好躲开攻击。以背部落地的姿势把索诺妮紧紧护在身前,从或许是数十米高的平台向下方自由落体。

这下雨滴全部都直接砸在脸颊上了呢。

什么啊,明明我比你更强才对。区区无能的人类,才不需要你的保护。

如此想着,却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那时内心莫名的鼓动,那时似乎真正见过的东西,似乎一瞬间都因相似的情景而再次重现。

索诺妮难以拼凑的闪光记忆碎片,在此刻终于出现了明晰的形状。


*

那还是幼时的事。

作为同龄人中最出色的存在之一,被元老院特殊培养的索诺妮第一次离开出生长大的伊德沃来到人类所在的世界。

人类是肮脏愚笨又俗不可耐的物种,自幼便被如此教导的索诺妮首次获得了亲眼见证的机会。没有父母的陪伴,和同伴的关系也只是相互协助而不允许上升为朋友的关系,所以并不会产生多余的感情。可实际上他们因为不能理解亲情与友情等等的意味,甚至早已经丧失了认识和产生感情的能力。

也正因如此,对于元老院将他们投放至人类世界让他们实践观摩见证人类多样性从而认识人类卑劣险恶的培养方法,索诺妮其实并不抱有太大的期待。或者说同期的这几个孩子都是这么想的。一起被培养的索诺萨总是沉迷撕扯破坏在人类世界搜寻到的新事物,对人类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在元老院安排的隐秘住所入住还不到一周,他就已经把整整两箱名叫餐巾纸的人类发明物撕得粉碎,雪白细碎的纸屑在房间铺了一地就好像是某种鸟类的巢穴。就连比自己稍大一些的索诺伊也是如此,每天只去人类的美术馆,装腔作势地看一些永远也无法理解的画作以完成汇报作业,等回到住所后就拿出从伊德沃带来的一大堆奇怪布料比比划划。索诺妮曾无数次被他抓过去当模特,被他用无法恭维的蕾丝和羽毛自制的所谓时尚先锋设计品裙子裹得动弹不得,亲手制作这些东西是索诺伊当时的唯一爱好。

索诺妮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也像两位同期的孩子一样无法对人类产生兴趣。每天只是坐在窗口眺望远处,在必须要出门观察人类时不情愿地出门,向索诺伊学习经验完成汇报作业,掰着手指数着一天天流逝的实习期时间计算回家的日期而已。

可那一天,她却在出门时见到了自己未曾见过的东西。

彼时是寒冬,夜里下了一场薄雪,待醒来后世界已经染上了晶莹的光亮。离住所不远处的松树下,卧着一只黑色的小生物。柔软的毛发通体乌黑油亮,不住发出纤细软糯的呜咽声,轻轻触碰还会发现它温暖的身躯在发抖。

年幼的索诺妮不知道这是什么生物,只知道是非人类的存在。但却又不忍心离开它,一咬牙就背着索诺伊和索诺萨旷了那天的课务,留在原地抚摸陪伴,感受来自别种生物不可思议的触感。

直到那个不知姓名的人类少年出现。

一袭黑衣在银装素裹的世界中格外显眼,突然从另一棵树后出现的陌生少年惊得索诺妮摇掉了树冠上的雪花。

那看上去与她年纪相仿的人类少年并没有问她太多话,而是第一时间抱过了缩在树下的黑色生物将它塞进怀中取暖。

索诺妮从少年口中得知,那毛茸茸的小生物叫做狗。

“它说不定是被人遗弃了。”黑衣黑发的少年这样推断,“不能扔着它不管,你家可以养狗吗?”

索诺妮盯着陌生少年干净的眼睛,迟疑地摇头。

“我家里也没办法收留他,那就只能先想办法找地方安顿它了。”

你穿得好单薄,也不能不管。说着有些多管闲事的话,麻利地脱下外套披到索诺妮身上紧接一句你跟我来,少年突然抓起她的手像来时一样敏捷地奔跑离开,来不及反应的索诺妮顺从地捏紧他温热的手,感受着周身突如其来的温暖,二人在雪地中飞奔。用不了多久便被引至一所位于两层低矮旧楼顶端的阁楼,似乎是孩童用来玩耍的秘密基地。少年不知从哪拖回厚实的纸板箱和棉被,将黑色的小狗安置其中。

往后的日子,索诺妮与那位不知姓名的人类少年心照不宣地养成了去看望暂居无人阁楼的小狗的习惯。那是索诺妮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人类相处,沉默寡言却总是一脸认真,和小狗玩耍的时候却又会露出灿烂的笑容,明明自己经常冻得双颊发红,却总是抱怨她穿得太少而强行把保暖的大衣给她套上。这家伙和以往见过的所有人类都不太一样。索诺妮对此感到讶异同时却有种发现有趣宝物的满足感,名为好奇心的种子不知何时已经发芽化作鼓动充斥内心,每当与他见面时前所未有的不思议感觉便会涌溢而出,她已经沉迷于这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你真的好爱这只小黑狗。”她只记得某天那名早已记不清脸的少年愉快地对她说。

“爱?”自己愣在原地的动作也记忆犹新,“爱是什么?”

断断续续的回忆碎片之中只有少年挠头思考之后困扰微笑的画面。

索诺妮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是自己第一次听到这独属于人类的奇妙词汇。

“这可真难办,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爱究竟是什么。可能你之后见识到更多人和事之后会逐渐理解的吧。”少年只是抚摸着小狗轻声回答,“对于我来说,爱就是现在和你和小黑在一起时萌生出的感情。”

萌生的感情……

索诺妮内心特殊的鼓动被少年命名为感情。

那种据他说日后会逐渐理解的感情则名为爱。

闪闪发光,充满了不可解的神秘吸引力。

那是她首次得知自己想要拥有的宝物的名字。

那些本能用来探寻宝物的好时光却因一次意外戛然而止。不知从何而来的自称旧楼所有者的中年男人在某日突然造访,对着在此处照顾小狗的两个陌生孩子破口大骂,明明是听不懂的暴怒言语却让索诺妮产生无比厌恶的情绪。

真的不知此楼有主的少年有些慌张试图辩解,那男人粗野的骂声却把他逼得节节败退。

“赶紧滚出去,否则我现在就把那野狗扔下去叫你们看看!”

逼近的男人快步上前作势要夺过无助呜咽的小黑狗,索诺妮眼疾手快捞起小家伙抱进怀中,却不慎踩到阁楼的边缘。脚下老化的木板吱呀作响预示着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正对面前可恶人类怒目而视的索诺妮忽然感到身体因失去平衡而一阵眩晕飘忽,无法控制狠狠向身后倾倒。

“小心!”

最后的印象除了手中颤抖着的小小生物散发的热度,就只剩不顾一切猛扑过来将她紧紧抱住的黑衣少年的体温。并没有成功抑制住后倾的趋势反而弄巧成拙加快了速度,二人彻底跌出平台,一并从二层阁楼坠落。

在伊德沃做战斗训练的时候遇到过很多次类似的情况,也学习过很多应对此情况的对策。正下方便是层叠的灌木,有其做缓冲应该不会对躯体造成什么伤害。索诺妮本在思考这些事的冷静大脑却在那双细弱但有力的双臂拥上她时立刻停机。

即使数次遇险,可是还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人在危险时如此拥抱过她。

坠下的那一瞬间,呼吸仿佛都已停止。眼中所见的只有少年虽然恐惧但逞强坚定的双眸,蒙着水光和雾气却又澄澈如黑曜石一般。

“我会保护你的。”

伴随着用稚嫩声音所说出的清晰话语,极速下落而在耳旁摩擦呼啸的空气几乎让回忆化作实体将整个人侵蚀殆尽。


*

犬塚翼醒来时,雨已经停下。躺卧着的地面黏软潮湿,散出植物与泥土混合的独特清香。挣扎着爬起,便见到索诺妮正沉默地跪坐在一旁注视着他,原本洁净的白衣已经被泥水染脏,虽已不再下雨但仍满脸布满水渍,让翼产生一种她为他流下眼泪的错觉。

像极了他曾在幼时的某个冬日雪地中邂逅的,碰着遭人遗弃的小狗的年幼少女。

虽强大但又让人放心不下,想要让人在寒冷的天气再次借外套给她。

“附身鬼已经被赶来的你的队友打退了,我们现在很安全。”看到终于清醒过来的翼,索诺妮自动打消他内心的疑惑,“你下落的时候昏迷了所以没能参与战斗。”

“我……那怎么会……”

“下坠时一逃出附身鬼的限制范围我就成功变身了。算是带着你安全降落,没有让你摔到地面。”

幸亏你把我抱得那么紧呢。加上一句本是无关紧要的话,刚才那既视感强烈的一幕不禁又让索诺妮的心脏剧烈鼓动。

多亏了那似曾相识的场面,多亏了那番莫名其妙的话语。那时真正见过的东西,此时因理解而化为汹涌的情绪在胸中激荡。

原来自己苦苦追寻想要理解想要拥有的事物,在曾经原本就属于自己。

闪闪发光,璀璨夺目而不可思议。比乌鸦倾尽一生所收集的事物都更加耀眼的宝物。

有了回忆加持后那个词汇的意味,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明晰。

“……托你的福,我似乎明白了,那个词的意味。”

似乎才从对刚刚发生的事情的思考中回过神来,有些意外的男人的神色看上去似曾相识。简直就像是在年幼时的某个冬天相遇过一般。

索诺妮凑近紧盯他的双眼,总是嗔斥人类卑劣的脑人此刻双眸中只存留着纯真的喜悦。

“我爱你。”

爱就是我一直以来渴望着的宝物。

只有学会去爱别人才能够获得爱,这是你教会我的。

所以,现在可以让我获得来自于你的宝物了吗?

  

“那你也不能一直这么缠着我,快走吧。”

“不要。”

“你不是已经懂得爱是什么了吗……”

“还没有完全懂,所以必须要跟着你。”

“……为什么要跟着我啊……”

“因为我爱你。”

“……”

终于从绿化带角落返回正常的道路,不顾四周路人的异样目光,索诺妮生怕旁边这人撒腿跑了似地紧抱着被自己称作宝物的男人胳膊不放,望着他因自己直白的话语而节节败退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的慌乱姿态,产生了幼稚的胜利自豪感。

“你……说这些话就不羞耻吗……”翼拼命低头用刘海遮住自己的双眼掩饰感情,用当时被问过的原话试图反击。

“可是现在害羞的是你吧?为什么在发抖呢。”

“才没有!”

“原来在学会爱人之后传达爱意是这么有趣的事。犬塚翼,我爱你。”

“……不要再说了啊!”

犬塚翼慌乱地只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刚才的灌木丛里。恰好又走回到刚才游乐园的入口处,混乱中抓起索诺妮的手转移话题:“咱们之后再去坐这次没坐上的摩天轮吧!”

面前这有些坏心眼地沉迷一个劲儿打直球的脑人少女,却有一瞬间的滞顿:“你不是恐高吗?”

“恐高已经克服了,我可以陪你去……”可能是想到刚刚自己在下落中昏倒的事,翼的回答有些中气不足。

顾不上观察旁边这人,索诺妮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你要是这么想去的话能不能一个人去坐,我在下面等你。”

“诶,为什么?”

索诺妮松开他别过脸去,用清冷的声音掩盖自己因羞涩而变小的音量。

“因为,其实,如果不变身的话,我也有点恐高……”

“……诶?可是……”

“之前唯一一次有拽着索诺伊来给我加油壮胆了就努力尝试了一下,所以明白坐摩天轮是什么感觉。”

“不是,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还要拉着我两个人一起坐?

“没有那个打算。我一开始就只准备让你一个人上去坐摩天轮。”

索诺妮冷静的双眸无辜又纯真。

她那说起恐高时清澈又诚挚的眼神,让人联想到自己面对不擅长的高处坠落状况的狼狈姿态,就觉得自己和她简直像是恐高的两只犬类动物。犬塚翼不禁哑然失笑。

仿佛再次回到了幼时的那个冬天,和他曾邂逅的如雪地精灵般美丽洁白的少女共同坠下时的场景。在如今,少女用终于觉醒的爱融化了他始终蒙蔽双眼的执念,为他指明了爱的真实模样,和重新解冻的记忆一并成为了他最珍贵的宝物。

朗笑着,情不自禁地再次拉住身旁人的手。

“没关系的,坐不了也无妨。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去做更多其他的事,我会一直陪着你。”

既然是自己教会了她爱是什么,那也应由自己来对她的努力成长做出回应。

附身贴近正因自己而感到有些羞愧的娇小少女,翼只是微笑着轻轻启唇做出简单的回应。

比以往所说的任何话语都要更加真挚。

“因为我也爱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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